[九三年之夏]有西班牙女导演卡拉·西蒙的童年经历:三岁丧父,六岁丧母,之后在亲戚家长大成人。 细水长流的夏日时光,包含成长的伤痛与温暖,生活流的影像风格再加天然去雕饰的表演,让影片观感颇佳。 而源于影片导演的真实经历,以及平实自然的影像风格,使影片成为演绎儿童心理学的范本。 为什么天使脸的孩子叛逆、暴躁?孩子怎样在懵懂和创痛中成长?导演用自己的“九三年之夏”娓娓道来。 “熊孩子” 一九九三年,弗里达六岁。 三年前,她失去了爸爸,而那一年的夏天,妈妈也不见了。 后来,弗里达被带到乡下舅舅家,她得在这儿长大成人。 舅舅、舅妈对她很好,不会为他们的亲生女儿(安娜)而忽视她,说是视如己出,也不过分。 舅舅喜欢带俩孩子跳舞;舅妈教她梳头、教给她不要撒谎,跟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,没什么区别。 按理说,被这样一个家庭收养,太幸运了。 可她偏偏爱作妖:舅妈让她梳头,偏把梳子扔出窗外; 舅妈讨厌她说谎,就谎话连篇,末了,还冲着舅妈一脸得意; 她破坏花园,离家出走…… ▲熊孩子一个 直到电影结尾,前一秒还在闹腾的弗里达,瞬间痛哭,不能自持。 ——原来,她一直是小心翼翼、最可怜的孩子。 所谓——“生性敏感” 让一个天性敏感的孩子寄人篱下,绝对是很恐怖的事。 就算新家庭再好,也不能缓解敏感者的脆弱神经,以及那种控制不住的被遗弃感。 黛玉在贾府,贾母疼,哥哥爱,再加上亲生父亲是巡盐御史,家境殷实。 ——客观来说,她在贾家不可能受一点儿委屈,但生性敏感如她,只能落得“花落人亡两不知”。 ▲当初,六岁的黛玉初进贾府,没住所,贾母赶紧命了外孙女随自己住 “今将宝玉挪出来,同我在套间暖阁儿里,把你林姑娘暂安置碧纱橱里。” 碧纱橱是宝玉从小睡到大的房间,赶紧给黛玉腾了——这一家之主的态度就摆在台面: 黛玉是最得老祖宗心疼的小姐,地位甚至在嫡亲小姐之上。 奈何这林妹妹,生性敏感多疑,只见“风刀霜剑严相逼”,只叹“红消香断有谁怜”。 人送她宫花,也得比较一番,冷笑一声:莫不是其他小姐挑完,剩下的吧。 弗里达如出一辙。 ▲姥姥送给弗里达和小表妹安娜两件裙子,想要表妹的粉色裙,又哭闹一番,打翻牛奶杯子 不知道是想要裙子,还是想要姥姥拥抱。 也像小皮埃尔。 ▲妈妈来寄宿学校看皮埃尔,他总是冷漠相对,惜字如金。却在大雨滂沱的那天,淋着雨远远地看她 原罪——母婴关系 亲密关系这件事,对有些人来说就像空气,他生来带着—— 因为父母性格成熟度高,呵护有加,孩子有安全感,童年对父母、日后对他人很容易建立亲密感。 更官方的解释是:按精神分析说法,0—3岁的母婴关系对孩子性格影响深远。 说到底,我是谁? 我是处于一套与他人之间不断流动变动的关系中。 妻子说,我是早出晚归的丈夫;同事说,我是优秀工程师,社会说,我是每月纳税两千的公民…… 而在婴幼儿期,这种主体性建构主要在母亲的帮助下完成。 母亲的眼睛是一面镜子,孩子从中看到自己的存在,获得落地的“真实感”。 如果这面“镜子”是温暖充满爱意的,孩子的需求即被看见,被回应,孩子才能有被确认的主体感; 如果这面“镜子”是冷漠恶意,甚至缺席,孩子的感受就是不被支持、不被许可的破碎裂片。 ——对于孩子来说,我在你(母亲)的眼睛里存在。 海蒂小朋友,是幸运的。 虽然父母双亡,只能到乡下跟爷爷过活,但海蒂一点不改用纯真快乐本性,简直内心坚强如一头小壮牛。 ▲最后,还蒂带爷爷走出封闭阴暗的小木屋 因为,海蒂早逝的父母是相爱且人格成熟,才能给海蒂心灵的保护。 ——那是父母给孩子最好的礼物——海蒂才能在天人相隔的另一边,快乐坚强。 而弗里达可没那么幸运。 影片开始,弗里达妈妈已经去世,她是什么样? 影片没有直接交代,但有这样一处伏笔: ▲弗里达跟表妹玩过家家,弗里达涂抹口红,趿拉着高跟鞋,有模有样地叼根烟 弗里达在模仿妈妈——那是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,得艾滋病死去的年轻女人,又何谈爱护孩子? 沉默的呼唤 弗洛伊德的著作《性学三论》中讲到一个故事: 一个3岁男孩在一间黑屋子里大叫:“阿姨,和我说话,我害怕,这里太黑了。” 阿姨回应:“那样做有什么用?你又看不到我。” 男孩回答:“没关系,有人说话就带来了光。” 母婴关系中所受的伤,所感受到的匮乏,只能继续在人际关系中弥补。 当然,那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。 [心灵捕手]中的威尔,从小生活在家暴中,这段经历成为他不敢面对的一块儿禁地,他赶走恋人,不要荣誉。 ▲直到桑恩从他躲闪的眼睛里看到那个恐惧无助的小威尔,他才得解脱 [松子]松子曾无数次祈求:请赐给我一束光!但所经之人,所过之处,却无一给她回应。 ▲靠小时候逗笑父亲的一个鬼脸跌跌撞撞熬到生命尽头,也只能对着空气说一声:生而为人,抱歉啊 那是多苦涩的一个人啊,所以把爱人的砒霜当蜜糖,那么需要爱,又终不得。 [杀死比尔]中,白眉道长跟少林寺方丈打声招呼,没得到回应后,直接灭少林。 ▲看完,却只觉那个骄横的白眉道长可怜——越是锱铢必报,越是太渴望获得他人的爱与认可 在母婴关系中得不到鼓励的孩子,往往如此。敏感、讨好、攻击性,实质上是为了吸引人注意。 ——所以,当天使脸的孩子变的易怒,暴躁,那是他发出的求救信号。 波兰诗人卡波维兹有一首《沉默的一课》,说的很形象: 当一只蝴蝶 剧烈的对折 它的翅膀 请将这当作一个沉默的呼唤 当一只受惊的鸟儿 它的一片羽毛 跌进一束光线 请将这当作一个沉默的呼唤 以这种方式习得 怎样没有声响的走路 大象用它圆柱般的腿 人们用他们的身躯 田野上那些树木 缄默地站立 向那些受惊吓者 竖起汗毛? 电影中,弗里达尝试激怒舅母,撒谎、故意扔东西、离家出走,简直小恶魔。 还好,善良的舅母看到了弗里达发出的SOS。 当弗里达恶作剧般的出走又回家后,舅母把她整个地抱在怀里,温柔抚摸,一宿无话。 ▲那一刻,弗里达温顺极了。像蜷缩在母胎中的婴儿 成长仪式 ▲弗里达有个秘密,她把圣母像放在一处山洞中,思念母亲了,就去看看。 那是一种提醒,在这个陌生的新家,她有妈妈——她的保护神。 后来,弗里达满满接受了这个家庭,也从舅母那里得知了母亲去世——她没哭,安静的不正常。 再后来,弗里达在一阵嬉闹中,失声恸哭,那是突然意识到了痛吧。 但,那也是成长的开始。 [当怪物来敲门],康纳终日生活在失去母亲的恐惧中。 ▲他无法改变母亲离开这件事,只能让悲哀流经自己,然后与生离死别握手言和 [九三年之夏]的结尾,弗里达终于哭了。 好像用尽了蛮力。 她是哭可怜的妈妈,太早离场;她要把生命头六年的委屈,都哭走。 弗里达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,哭着又出生了一次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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