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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绮诗:亚裔作家不只移民故事可讲 亚洲特质只是底色

时间:2018-09-05 18:05  来源:  阅读次数: 复制分享 我要评论

伍绮诗的姓在英文中写作Ng。两个辅音不好发音,她恐怕在日常生活中不胜其扰,才会在推特个人简介里备注:读作“ing”。当下,移民政策收紧,政治正确神经绷得硬邦邦,这则简短备注,是善意的提醒,被误读的警惕,还是对无知者的无声责备?伍绮诗或许代表这样一类亚裔作家:对自身“异质性”高度自觉,以此为傲,同时主动发声,试图与主流社会和解。

《无声告白》(以下简称《无声》)和《小小小小的火》(以下简称《小火》)中文版均由读客出版,这两部小说传达了伍绮诗的努力。历经六年修改,2014年,她的第一部长篇《无声》出版,一举成为《纽约时报》畅销书。故事从少女莉迪亚之死开始,在过去现在间震荡,牵出亚裔父亲和白人母亲各自心结。时隔四年,伍绮诗第二部长篇《小火》问世,舞台转向她的故乡,俄亥俄州西克尔高地(Shaker Heights),流浪艺术家米娅带着女儿珀尔安顿于此,却卷入房东理查森一家的世界,两种价值观,融合碰撞,最后,围绕一桩争夺华裔婴儿抚养权的官司,冲突激化,带来无可挽回的后果,以一场大火告终。

如果说《无声》讲述了亚裔如何努力融入主流社会而不能,那《小火》则从主流社会的角度,展示了他们面对少数群体时以善意为糖衣的误读与隔阂。

伍绮诗很温和。对人物,她常抱以最大善意,“手下留情”。如果一个母亲对女儿要求过高,那是因为她长于性别歧视严重的年代,对自己过早结束的职业生涯抱憾不已;如果一个中产白人女性为了朋友利益不惜调查住客隐私,那是因为她对人生过度缜密的规划钳灭了内心激情,失去了理解他人选择的共情能力。伍绮诗的态度,批判与包容杂糅,温柔之余,有时难免温吞,这或许因为作家剖析的是生养自己的家乡,尽管冷眼看到它的弊病,却不忍心责备太重。

伍绮诗现居马塞诸塞州剑桥,今年8月,澎湃新闻在她的书房对她进行了一次采访。驱车前往她家路上,绿树成荫,独栋房前,私家车停在各自规划的区域,宛如沉睡。伍绮诗身材娇小,思路敏捷,语速惊人,她和澎湃新闻聊了聊悬疑小说、全知叙述者、种族问题,以及莎士比亚为什么会对网恋感兴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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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伍绮诗

澎湃新闻:你的第一部作品《无声》吸纳了一些悬疑小说的元素。《小火》的核心也是一桩“罪案”。你是悬疑小说迷吗?你觉得它引人入胜的原因是什么?

伍绮诗:我的确从小就读悬疑小说,我喜欢在度假时读阿加莎·克里斯蒂和多萝西·塞耶斯,她们的书最适合在沙滩上读。我母亲非常喜欢悬疑,但我知道我其实缺乏写悬疑的才华,我小时候写过一个悬疑故事,拿给母亲看,她说,“你知道吗,下次或许可以把它写得更复杂点,因为现在就三个人物,一个被害,一个警察,谁是凶手一目了然。”话虽如此,我喜欢悬疑和惊悚小说,因为它们能让读者手不释卷,让你惦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我相信一部文学作品也应当有同样的驱动力,让你在每次发生什么事时都想继续读下去,想知道最后结局。

澎湃新闻:《纽约时报》说“哪怕是最普通的悬疑小说也拥有尊贵的文学血统。”似乎悬疑小说总是站在通俗小说与严肃文学之间。你觉得一部悬疑作品在什么情况下能跨过那道界线,走入严肃文学?

伍绮诗:我其实不太喜欢把严肃文学和类型、通俗文学划分得太清晰,我觉得这个太主观了,而且它们之间是有重合的。对我来说,让一部小说具有“文学性”的,是它对语言、人物塑造倾注的心力,它试图让故事更复杂的努力,它让读者放慢速度,思考这本书讲述了什么。能让读者停下来,更仔细地思考故事的作品,在我看来就具备了“文学性”。

澎湃新闻:很多悬疑小说的驱动力是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”,而你的两部作品都更看重“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”。二者都在过去寻找答案。你为什么会对这感兴趣?

伍绮诗:我认为这折射了我对世界的看法:我们只有通过了解过去发生的,才能理解现在正发生的一切。除非你知道一个人的过往,ta的家庭,ta在哪里长大,ta经历的一切,否则你不可能真的理解这个人。对我来说,过去和现在总是并驾齐驱。当我提笔时,我试图写正在发生什么,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但过去却顽固地试图闯入故事——于是你得以理解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做,“哦,他们之所以这样想,是因为他们过去经历了这件事。”对我来说,“为什么”总是故事重要的一部分,它总和过去发生了什么有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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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小小小小的火》

澎湃新闻:《小火》全书几乎就是一个巨大的闪回。这样写是更困难还是更容易?你是一开始就选择这一结构,还是在一系列试错后确定是它?

伍绮诗:我在写《无声》时,一开始没有确定结构,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它,很复杂,在过去和未来间来回反复。开始写《小火》时,我心想,“好吧,不要重蹈覆辙。咱们试着不绕弯地写这个故事,看看最后成果是什么样。”这本书从纵火开始,然后回到过去,但总体方向是顺着时间走的。这是我试图直截了当地写一回。

澎湃新闻:你曾提过,在写作《小火》时,会读别人的作品,观察它们的全知叙述者是怎么运作的。在一篇散文中你也讨论过“爱发号施令、上帝视角”的和更安静的全知叙述者。你能给我们举一些存在感强烈的全知叙述者的例子吗?

伍绮诗:存在感强烈的全知叙述者,我觉得狄更斯是个好例子。我很喜欢狄更斯,但如果你去读《雾都孤儿》的开头,叙述者简直无处不在,他在告诉你应该想什么,他在下各种判断,对这个诞下孤儿的女人,还有其他各色人等。哪怕在章节标题里,都有一句话告诉你,奥立弗他会干什么。你很难忘掉这是有个人在跟你讲这个故事。而我希望我的叙述者能往后退一点点。

澎湃新闻:我还想到了乔治·艾略特的《米德尔马契》。

伍绮诗:没错,我最近刚读完《米德尔马契》。不知为什么我大学时漏读了,尽管我读的英文系。是的,《米德尔马契》里有一段,叙述者正在讲主角多萝西娅的事,突然,她打断了自己,说,“为什么老在讲多萝西娅,我们就不能聊别人吗?让我们换个人来讲吧。”于是她就切到另一个人物身上。这种时候,叙述者就在提醒你,这些都是小说人物。这种技巧很好玩,我以后说不定也会尝试。

澎湃新闻:尽管这些是古典作家,但他们的作品让人想起了后现代主义文学。